【明日方舟/文字剧情】春分(3/3) DC-ST5 无名之辈&DC-ST6 独见寒山
DC-ST5 无名之辈
"着急的小孩" 怎么样怎么样?
"霸道的小孩" 拿到了......
(资料图片)
"着急的小孩" 没被族长发现吧?
"霸道的小孩" 族长不在家。好像是去移山庙给先祖换贡品了......
"着急的小孩" 那就好,不然又得挨骂了......快拿出来快拿出来。
"着急的小孩" 这些按钮是干嘛用的,这个圆圆的,像是嵌着一个手电筒......它真的是信使姐姐说的那个摄......什么机吗?
"霸道的小孩" “摄像机”。
"霸道的小孩" 肯定没错啦,之前信使姐姐带过来给我们看的杂志里就有这台机器的广告......
"霸道的小孩" 昨天族长他们从那个哥哥身上发现它的时候,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。
"着急的小孩" 这个“摄像机”真的能把人收进去吗?
"霸道的小孩" 什么叫“收进去”?那叫“拍摄”!
"着急的小孩" 好好好,快点打开看看里面拍摄了什么。
"霸道的小孩" 我在试,但是没有反应......
"霸道的小孩" 有可能是昨天被泥石流一冲,里面的零件被水泡坏了......
"着急的小孩" 你就是不懂装懂,让我试试!
"霸道的小孩" 别抢、别抢......
"???" 哎哟......
"???" 小僧的脑袋!
"嵯峨" 二位小施主为何要拿石头砸小僧?
"霸道的小孩" ......
"着急的小孩" ......
"嵯峨" 不必愁苦不必愁苦,一点都不疼......小僧没有怪罪二位的意思。
"着急的小孩" 可以还给我们吗?
"嵯峨" 若是还给了你们,你们又拿着去砸别人可就不好了。
"着急的小孩" 这是摄像机,不是石头!
"嵯峨" ......
"嵯峨" 原来此物便是摄像机啊,小僧还在东国时,就听师兄们提起过。如此轻便的物件,却能将所见所闻以影像的形式永远留存。
"嵯峨" 小僧告别住持爷爷后,在大炎境内云游,又在某位先生的画卷中盘桓许久,见过奇景奇物无数,可惜过目便再难相逢,留下了不少遗憾。
"嵯峨" 如若身边有这样的机器,那小僧便不必为再难得见之物、再难得见之人而苦恼。
"嵯峨" 这个摄像机可以借小僧看看吗?
"霸道的小孩" 看吧,看吧,反正也坏了。
"嵯峨" 如此一方小小的屏幕,竟然还可以翻转整整一周,好生精巧......
"嵯峨" 唔......机器的后面有个盖子是可以抠开的。
"嵯峨" ——
"嵯峨" 呀,屏幕亮了......
"霸道的小孩" 开机了?你是怎么弄的......
"着急的小孩" 快看看里面有什么?!
你一个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里的人,又凭什么来评价我们的生活?又凭什么空谈“改变”?
你口口声声说的“关怀”,说到底都是居高临下的同情罢了。
不要再跟着我!
上面的人呆呆地眨了眨眼睛,嵯峨突然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脸。
画面已经消失,再次变回了一块反光的屏幕。
"着急的小孩" 这就没了?
"霸道的小孩" 是不是你强行开机,把它弄坏了?
"嵯峨" 唔......
"方小石" 放开——放开我!
"着急的村民" 嘘,臭小子,你别乱喊!
"方小石" 唔呀——
"紧张的村民" 哎哟——
"紧张的村民" 也别乱咬啊——
"方小石" 你们把我带到山上来,到底想干什么?
"紧张的村民" 你一直被关在那个老仓库里,估计憋坏了。咱们来这山上透透气,待一会儿再回去......
"方小石" 哄三岁小孩呢......
"方小石" 果然是官府的人已经来了吧?
"着急的村民" ......
"紧张的村民" ......
"方小石" 被我猜中了。
"方小石" 我要下山。
"方小石" 我要让官府的人知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腌臜事。
"紧张的村民" 你这么做图个甚嘞?非要把大家伙儿的路都绝了才甘心?
"方小石" 你们丧尽天良,反过来说我?
"紧张的村民" 丧尽天良?大家伙儿都答应了好好养着你,怎么就丧尽天良了?要是拿我周六的名字能换钱换粮食......
"着急的村民" 哎呀你别跟他掰扯这些,没用。
"着急的村民" 这两天讲的道理还少吗?好话歹话都说尽了,这小子就是油盐不进。
"着急的村民" 方小石,反正你现在必须待在山上,哪儿也不能去。
"方小石" ......
"着急的村民" 拦住他拦住他!
"紧张的村民" 我们这么多人,你过不去。
"紧张的村民" 别折腾了,你身后是断崖,再乱跑,小心摔下去......
"方小石" 少在那假惺惺的!
"紧张的村民" 你——
"着急的村民" 方小石,你别逼我们。
"紧张的村民" 喂,周四,你不会是想......
"紧张的村民" 族长可没让咱们......
"着急的村民" 再让他闹一会儿,就该把人都引过来了。
"紧张的村民" 那也不能......
"方小石" 我今天一定要下山。
"方小石" 就算你们今天堵住了我的嘴,拿到了那笔钱,小爷日后也一定要揭发你们。
"方小石" 小爷“死”了,也会“活”过来!你们有本事现在就把我从这里推下去!
"着急的村民" 我算是看明白了。方小石,你就是个喂养不熟的野兽崽子。
"着急的村民" 三年前你炸了移山庙,断了村子的气脉;三年后,你还要接着把全村人往死路上逼呀!
"方小石" 你们想干什么......?
"着急的村民" ......
"???" 住手!
"紧张的村民&着急的村民" 呃——
"方小石" 女侠姐姐,你,没有走?!
"桑葚" 嵯峨师父,我实在不理解......
"桑葚" 那位族长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,到底为什么......
"嵯峨" 小僧适才想起了云游时听过的一个故事。桑葚施主要不要听?
"桑葚" ......嗯。
"嵯峨" 说是有一名捕快,一生兢兢业业,尽忠职守,虽然清贫,倒也自在安稳。
"嵯峨" 有一次,他奉命在山中捉拿一伙盗匪。当他看到囤积了满满一山洞的财宝时,难以抑制地起了歹念。
"嵯峨" 捕快从中抽了两条赤金,就两条,偷偷塞进了自己的口袋。
"嵯峨" 这一举动却被同僚发觉了。对方以此要挟,逼迫他平分财物。
"嵯峨" 捕快心中不忿,一怒之下杀了同僚,将现场伪造成盗匪所为,独自一人回去交差。
"桑葚" 人、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呢......
"嵯峨" 唔啊,小僧听到此处的反应,也跟桑葚施主一样......可事情远未结束。
"嵯峨" 捕快刚到山下,居然见到了同僚的妻子。捕快不解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,内心慌张,觉得蹊跷,想着一不做二不休,便连那妻子也杀了。
"嵯峨" 捕快看着手中沾血的刀,既害怕又茫然,匆匆逃回了家中。
"嵯峨" 可是这起命案很快就被人察觉。捕快自知无可隐藏,只得拖家带口,落草为寇。
"嵯峨" 之后捕快是如何沦为巨寇为祸四方,又是如何事败身亡,尸骨无存,小僧就不一一细讲了。
"桑葚" 谁能想到,事情的起因,仅仅是因为两条赤金呢?
"嵯峨" 是呀。
"嵯峨" 住持爷爷讲过,“恶念”是关在人心里的猛兽,需要时时敲打,所以小僧的任务,便是让寺庙的钟声不会停下。
"嵯峨" 毕竟放出笼的猛兽,想要将它关回去,可是不容易哟。
云游僧弓下腰,捻起一撮沾着火药灰的泥土。
"嵯峨" 人们常说,这天气的阴晴变化就如人心一样难以捉摸。
"嵯峨" 风雨时令顺逆无常,该如何应对才能不让它祸及人间,只能交给桑葚施主这样的专业人士来判断。小僧也只能带这一段路啦。
"嵯峨" 小僧该下山了。
"仇白" ......
"方小石" ......
"仇白" 这是我第二次救你的性命了。
"仇白" 希望没有第三次。
"???" 呼——
"???" 咳咳,仇姑娘,你等、等等我......
"猎户" 小、小石......
"方小石" ......
猎户好不容易喘匀了气,他寻了块比较大的石头,一屁股坐了下去。
"猎户" 唉,想不到就这么一段山路,体力就跟不上了。
"猎户" 年轻的时候,有次遇上一只鼹兽,准头不够,箭扎在了它的屁股上。鼹兽受了刺激,带着箭乱窜。
"猎户" 很少能见到长得那么肥的鼹兽,舍不得啊,我追着它逮,气都不带喘的,最后在几里外的草窠里逮住了那畜生,晚上饱餐了一顿。
现在一身伤病,快拉不动弓了,也快挥不动锄头了,连救自己的孩子,都差点赶不上趟。
"方小石" 爹,你想说什么......
"猎户" ......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。
"猎户" 仇姑娘,这些人......
"仇白" 放心,只是晕过去了。
"仇白" 至于醒过来会不会头疼个十天半个月,我就不敢保证了。
"猎户" ......
"仇白" 凭他们刚刚的所作所为,总该受点惩罚。
"猎户" 是,是......
"方小石" 爹,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?
"猎户" 没、没有......
"方小石" 那就好。
"方小石" 那帮混账这会儿在村里做什么?是不是正把官府的人带到那座坟前,忙着抹眼泪演大戏呢?
"方小石" ......现在小爷重获自由,他们就别想得逞!
少年气冲冲地往山下走,没忘记冲着晕倒在地上的村民补上两脚。
他突然停住了脚步。
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胳膊,隔着衣服,对方手心的老茧磨得他有些疼。
他低头,老人使了更大的力气,但躲开了他的眼神。
"方小石" ......
"猎户" 小石,再等等......
"方小石" 爹,你不是来救我的,你也是来拦我的。
供桌前的青石砖碎了两块,早前来的时候,他顺手把碎砖块带了出去,还来不及补上新的。
地砖下的土层潮湿,比青石更凉。老人用额头感受着那股凉意。
先祖像不会开口,总得他先说些什么。
可应该从哪儿开始说起呢?
先祖,都是我的错。
"老族长" 我真的没有想到......
"老族长" 我真的没有想到,调查员会来到村子......
"老族长" 我真的没有想到,会逼死方小石那个孩子,他毕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......
"老族长" 我真的没有想到,他离开村子三年了,生死未卜,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......
"老族长" 我真的没有想到,怎么就迷了心窍,同意了冒用他的名字来骗那笔赔偿款......
"老族长" 我真的没有想到,深更半夜,那么大的暴雨,会有一个少年那么巧经过驰道边......
"老族长" 我只是想着......驰道要是毁掉这么一截,维修工程就能再拖个一年半载,哪怕三两个月也好......
"老族长" 一开工,大家伙儿就能再多一笔工钱的收入,现在年成这么差,总比干等着老天爷开眼要强啊。
"老族长" 以前,移山庙还在村子正中央,如今位置都到了村口。您从大山怀里为后人挖出来的容身之地,这几十年,又被大山一点点吃了回去。
"老族长" 还指着这山,这地,我们就快连您这间庙也守不住了。
"老族长" 所以我才......
"老族长" 所以我才偷偷埋了那些炸药,想着借入春的暴雨,做那么一场事故......
"老族长" 但凡能有别的法子,我也不愿意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。
我真的没有想到。
这老天爷,为啥子总是作弄人哪?
"???" 族长施主,这些话,到底是解释给面前的挖山人听的,还是解释给自己听的呢?
"老族长" ......
"猎户" 孩子,再等等......
"方小石" 爹,他们刚刚差点把我从这山崖上推下去!
"方小石"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,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!
"猎户" ......谁也没有想到,官府的调查员提前了一天过来。
"猎户" 事发突然,大家乱了方寸......做事难免就......
"方小石" ......
"猎户" 爹知道、爹知道刚刚乡亲们确实太过火了一些。等过几天,爹一定让族长给你一个交代。
"猎户" 但这会儿不能下山......
"方小石" 事到如今了您还要帮着他们?!
"猎户" 不是爹要帮着他们......
"仇白" 我记得我问过你。
"仇白" 但是留在村子里,就能保全平安吗?
"猎户" 乡亲们不会把小石怎么样的......
"猎户" 昨天,在移山庙里,当着他们先祖的面,族长、全村人都向我保证过......
"仇白" 就凭一句口头承诺?
"猎户" ......
"仇白" 你应该也清楚,以方小石的性子,他不可能答应这件事,他会像当年护着你们那块地一样护着自己的名字。
"仇白" 难道说,你们要一直关着他?
"仇白" 万一他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,危及你们整个计划。到那时,那些村民会怎么做?
"猎户" ......
"仇白" 恶行一旦起了头,没有想停就停的道理。
"仇白" 我曾说过,谋善村如今的事情,不比我曾所见所历的荒唐。我不想插手,也不便插手。
"仇白" 但我从来都不信任你们。
"猎户" 仇姑娘是想要......
"仇白" ......
"猎户" 姑娘刚刚一招就打晕了周四和周六,我都看到了。
"猎户" 你要真管这个事,一招两个,把全村人都制服了,打包扔给官府,我们也反抗不了。
"仇白" ......我倒不至于用这种手段。
"猎户" 我承认姑娘说的有道理,一个人无论再怎么被逼无奈,再怎么走投无路,都不应该拿这个当借口去做不义的事。
"猎户" 但姑娘手里有剑,武功高强,才有本事去谋别的路子,才有本事守住你觉得应该守住的东西......
"猎户" 姑娘不会真的走投无路,我们终究是有区别的......
"仇白" ......
"猎户" 但剑在这个山沟沟里没有用,它救不了种不出庄稼的土地,管不了晴雨不定的老天爷,它帮不了这百来口人和......我们父子俩。
"猎户" 我们只能等天下雨,等再有挖山人那样的能人出现,帮我们从大山的手里抢活路。
"猎户" 我们只能等更多的驰道修过来,等更多的移动城市建好,大家伙儿都能搬进去,过上安稳的日子。
"猎户" 但这片土地大得没边,咱们这样的山沟沟又有多少呢......
"猎户" 仇姑娘,我说得颠三倒四的,但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。
"仇白" 正因为懂,所以我才不能坐视不理。
"猎户" 唉......
"猎户" 您、您就高抬贵手,放过我们吧。
"仇白" ......
"方小石" 姐姐,你别拦着他。
"方小石" 这是我们父子俩的事情,让我自己来说吧。
"老族长" 小师父不是应该陪着调查员在山上吗?怎么突然......
"嵯峨" 呼——族长施主,这桌上的果子,小僧可以吃吗?
"嵯峨" 小僧今天还没有吃饭,刚刚又一路跑下山,着实渴极饿极......
"老族长" ......
"嵯峨" 这位先祖想必也是慈悲心肠,应该不会介意一个果子。
"老族长" 小师父,你听到了我刚刚说的话?
"嵯峨" 唔啊——这干果子软糯酸甜,依稀还带着枝头的清香,甚是可口呀。
"嵯峨" 除了方才,施主前几日在此间说的话,小僧也听见了。
"老族长" ......
"嵯峨" 这些事情,若是真心不愿被人所知,大可以像干果子一样藏进地窖,施主也不必跑到这庙里面来。
"嵯峨" 只不过风吹草动,迟早也会再冒出来就是了。
"嵯峨" 所以小僧有没有听到,其实都不打紧。
"老族长" ......
"老族长" 那位调查员小姑娘,是不是已经都发现了......?
"老族长" 小师父此刻出现在这里,是为了......
"嵯峨" 唔啊——
"老族长" 这么说来,帮着小平小安打开摄像机的也是小师父,我两次到这移山庙里来,也都正好被你撞见......
"老族长" 难道说,小师父来到谋善村,其实是先祖特意安排给我的警示......
"老族长" 人老了,糊涂了,明白得太迟......
"嵯峨" 族长施主,小僧只是在大炎境内四处云游,碰巧行脚至此,耽搁了几日。
"嵯峨" 没有小僧,也会有另外的一个人出现,另外的一些情况发生。
"老族长" 老汉原本只是想啊,几十年了,也没为谋善村做些什么,难为大家伙儿还叫着我一声“族长”。
"老族长" 我总得......
"老族长" 可人算不如天算,到头来害人又害己。
"老族长" 两条人命啊,老汉该怎么交代......
"嵯峨" 施主的计划,本来也不怎么周详,甚至有些拙劣呀。
"嵯峨" 不过,施主现在后悔的,是没能“再算得清楚一些”?
"老族长" ......
"老族长" 我在想,要是、要是小师父能早些来到谋善村就好了。
"老族长" 早些遇见小师父,老汉也就不会生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,也就不会做出这些事......
"嵯峨" 唉,族长施主,小僧方才已经说过了,小僧只是云游至此,没有那么大的分量。
"嵯峨" 再说,谁的心里,没有恶念呢?
"老族长" 修行之人,不应该渡恶劝善吗?小师父身为僧侣,心里如果有恶念,难道不会坏了修行?
"嵯峨" 施主为何觉得,心有恶念,便会坏了修行呢?
离开夕先生的画卷之前,小僧有缘见过身为赌徒的自己。
那个小僧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骰子与筹码的诱惑,典当了木鱼,变卖了身家,放浪形骸,呼朋引伴,做了许许多多伤天害理的勾当。
当年离开寺庙之前,住持爷爷叫住小僧,一人一棍,好生打了一场。
从斜月初升,到日出东方,小僧也不懂为何住持爷爷一招一式都在苦苦相逼,似乎不为切磋比试,而是性命相搏。
小僧已然忘了那一场比试的结果......
只是偶尔会有些恍惚,最后小僧的长棍悬停在住持爷爷的头顶,那一瞬间小僧是否突如其来动了敲下去的念头呢?
"嵯峨" 许多恶念,都在意料之外,但又是如此顺理成章。
"老族长" 小师父你......
"嵯峨" 不仅仅在画卷中,梦境内。
"嵯峨" 小僧也曾在饿极的时候,遇见怀有身孕的母兽,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竟是“比起那公兽,更加肥硕”。
"嵯峨" 小僧也曾阴差阳错身陷囹圄,在被人纠缠得难以脱身时,手差点按在了身后的薙刀上。
"嵯峨" 但现在的小僧,仍然只是施主你所见的小僧。
"老族长" ......
"嵯峨" 小僧记得住持爷爷常常念那么一句经:“会馋会渴会生恶。”既然免不了,且放它在心间,也没有什么妨碍呀!不过只是一些念想罢了。
"老族长" 只是一些念想......吗?
"嵯峨" 记不清具体是在什么时日,以及什么所在了,小僧曾有幸与一位刀客相识。
"嵯峨" 那刀客端的是个奇人,一心求世上最好最利的刀,但偏又心地善良,不愿意再造杀业。
"嵯峨" 刀客在山中搭了一间草庐,小僧陪了他整整三个月,看着炉火生了又熄,熄了又生,刀坯锻了又熔,熔了又锻。
"嵯峨" 最后他终于得了一把刀,形若飞云,光彩夺目,只是没有开刃。
"老族长" 没有开刃?
"嵯峨" 他说,不开刃,就不怕伤到别人了。
"老族长" ......
"嵯峨" 伤不伤人,不在刀,而在自己呀。
"老族长" 小师父......真是个通透的人。
"老族长"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通透、想得明白,无论在何时何地,都能约束自己,不让念想变成行动。
"嵯峨" 小僧反倒觉得,正因为约束并不容易,所以更应该晓得,放任被约束之物时,会有怎样可怖的景象。
"嵯峨" 就像每日守着时辰敲钟诵经,经年累月,免不得想偷懒,但停掉一次,少敲一声,此前的功课,便都失去了意义。
"老族长" ......
"嵯峨" 多少人只是想着向天求一滴雨,但最终招惹来的却是一场山洪。
"嵯峨" 恶念与恶行,一字之差,千里之谬。事情因施主而起,但最终如何收场,在念头成为现实的那刻,便不再受施主的控制了。
"嵯峨" 所以,事到如今,施主又岂能靠着一句“我没有想到”来交代所有的事情呢?
"猎户" 小石,爹是在帮着他们,但爹也是在帮咱们自己......
"猎户" 咱们在谋善村住了这么多年,也是这里的一份子......
"方小石" ......
"方小石" 爹,我知道你当年在荒野上游荡,靠打猎卖野味讨生活,吃了很多苦,只想求个遮风挡雨的地方。
"方小石" 好不容易找到谋善村,靠着一年一年攒下的所有积蓄买下了“三亩三”安家。
"方小石" 你舍不得这块地方,舍不得这间屋子。毕竟寄人篱下,所以遇到什么事,都是能让一步是一步。
"方小石" 当年娘跑了,他们欺负咱们是唯一一家外姓人,非要把那座破庙迁到“三亩三”,你答应了。
"方小石" 如今他们要拿走我的名字,把我变成死人,你也答应了。
"方小石" 以后要是再遇到别的什么灾、别的什么难,他们再要咱家的地、咱家的屋子,要咱们的性命,你也要答应吗?
"方小石" 活路是自己挣的,不是别人给的。
"猎户" 爹知道......
"猎户" 可你现在要是下去,当着调查员的面把全村人都供了出去,事情要怎么收场哟!
"猎户" 爹就算了,说不定都没几年好活了,可你才十五岁,要怎么在村子里待下去哟!
"方小石" 莫非咱们就一定要待在这村子里?
"猎户" ......
"方小石" 大不了离开谋善村,离开这大山,在移动城市里安家。
"方小石" 没地种也没关系,反正移动城市里机会多,我可以做各种活计,我还可以学武功,变得跟仇姐姐一样厉害,赚好多钱,给你养病。
"方小石" 你别不信......这三年我走南闯北,哪儿都去过,五行八作,什么都熟。
"猎户" 你这孩子,跟你娘一模一样。
"方小石" ......
"猎户" 当年,他们全村人都想着守好挖山人开垦出来的土地,靠天吃饭......
"猎户" 唯独你娘,一心想着走出这片大山,去玉门、去尚蜀、去龙门......去听都没听过的移动城市里,“感受不一样的人生”。
"猎户" 你娘嫁给我,也是因为我是个猎户,跑过很多地方。
"猎户" 直到我用全部的积蓄买下了“三亩三”,生了你,像只老驮兽一样没有了挪窝的意思......她才相信我来到这村子,不是为了歇脚。
"猎户" 那个货郎把她哄走的那天,我追到荒野上,只来得及把你抢了回来。
"方小石" ......
那个女人在几年前离世了。
她寄了一封信。过了好几个月,信才到了我的手上。
信封里只有一笔钱,那是她的死亡赔偿,留给小石。
她跟着那个货郎去了移动城市讨生活,可半年后又回到了荒野上。
具体发生了什么,我不清楚。毕竟经转了五六位信使,口信已经很模糊了。但我摸着那封薄得可怜的信,似乎也不难猜。
那笔钱,我后来交给了村里,用来修葺被小石炸毁的移山庙。
"猎户" 孩子,如果在移动城市里活着真的比在谋善村容易,你现在不会在这里。
"猎户" 这三年,别说大事业,如果你真的学到了本事,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......那你敢告诉爹,你为什么会被人家仇姑娘押着送回来吗?
"方小石" 我......
"仇白" ......
"猎户" 爹不是舍不得这个地方,舍不得这间屋子。
"猎户" 爹都准备好了,那笔赔偿款经爹的手时,爹就拿了去找你。谋善村这个家,就当作没了。
"猎户" 但这个时候你回来了!仇姑娘带着你回来了!
你回来了,爹就知道,无论如何,也不能再让你出去了。
爹不是生来就在这山村里的,外面的地方,爹也闯过......可那样的生活真的就比这山村里好吗?
这个世道,或许有很多种活法,但不是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活法。
爹只想你,平平安安地过完后半辈子。
平平安安活下去,已经很难得了。
"方小石" 如果您所谓的平平安安过完后半辈子,是指的连名字都没有,我不愿意!
"猎户" 名字能换来粮食,能换来钱,能换来咱们后半辈子的安宁......
"方小石" 爹,我不接受——
"方小石" 方小石不是这山上的一根野草,荒地上的一头畜生。
"方小石" 我宁可死了——
少年激动地喊破了嗓子,他激动地后退,脸憋得通红,差点摔倒。
他的声线稚嫩却沙哑,颤抖的尾音被山顶的大风扯动,歪歪扭扭但是清晰地传了开去。
"猎户" 你这个倔孩子啊,爹说不过你,也不指望你能体谅爹......
"猎户" 但是爹今天不能让你离开这山顶。你要是走了,爹就一头扎到这悬崖底下去。
"猎户" ......
"方小石" ......
"仇白" ......
猎户低下了头,少年看起来像是冷静了下来,还想再说什么,但终究没有再开口。
细沙扑在人的脸上,春天的荒山上,风还是这般干燥。
没有人说话。剑客悄悄向着崖边挪动了几步。
"方小石" 爹,你抬头看我。
"猎户" (摇头)
"方小石" 爹,是不是只要方小石死成了,对所有人都好?
"猎户" 是......
"猎户" “方小石”,不应该活着。
小时候他经常将一颗又一颗的小石头从山崖上踢下去,耐心听远远传来的声响。
他和他的名字,都像那些石头。
他现在,真的让自己成为了那样的石头。
坠崖的速度似乎也没那么快。他甚至想起了和仇白在树林间遇到的那只牙兽,想起了那头畜生临死的眼神。
那是怎样的不甘心,怎样的惊恐,又是怎样的......解脱?
是风吗?
风托住了他的背。
春风穿堂,扬起一阵细尘。日头很高,正是暖和的时候,这座旧庙里反而平添了一丝寒意。
老人佝偻的背影轻轻颤抖,但他依旧没有起身。
云游僧朝着老人走近了两步。
"老族长" 老汉我现在回过头来想,这几天发生的一切,恍恍惚惚,好像做梦一样......
"老族长" 那个上山埋炸药的人,那个亲自写交给官府的申请信的人,还有刚刚在这里对着调查员撒谎的人......真的是老汉我吗?
"老族长" 你说这一切要真的是梦,该有多好......
"嵯峨" 小僧曾听人言“痴人前不得说梦”,族长施主自省,自己现在算是痴人吗?
"老族长" 说起来真是可笑......
"老族长" 三年前,方小石炸了移山庙后离开了村子,而老汉那天晚上用的,却还是那孩子当年做的土炸药。
"嵯峨" 呃......
"老族长" 当时赶去猎户家,从方小石的房间里翻出了他没用完的土炸药,本意是好好收着,以免再被人拿去惹出什么祸事来。
"老族长" 想不到啊,竟然、竟然是应在了自己的身上。
"嵯峨" 呵,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。
"嵯峨" 族长施主,事已至此,你心中到底作何想?
"老族长" 唉......
"老族长" 老汉自己死不足惜,只是觉得,对不起所有人。
"老族长" 小石那个孩子,虽然想法偏执了一些,做事莽撞了一些,但本质不坏,当年毁了先祖这间庙,也是为了他爹,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。
"老族长" 况、况且这件事本来和他没有干系,他才十五岁,还那么年轻,就这么被......逼死了......
"老族长" 那个少年,虽然不知道他从哪儿来,到这大山里做什么。但好好地来,却再也没有回去,他的家人就算哭断了肝肠,也等不到音信......
"老族长" 可老汉连在先祖面前替他祈祷,都只能叫他“方小石”......老汉不敢去想,这样的一个魂灵,会不会永远无法安息,只能在谋善村游荡......
"老族长" 小师父,请你不要再靠近了。
"嵯峨" 那日偶然在此间听到施主的祷告后,这几日,小僧得空都会为那位少年诵经超度。
"嵯峨" 只是住持爷爷并未正经教过小僧几卷经文......但愿心诚,多少能有些作用罢。
"老族长" ......
"老族长" 如今事情已经败露。两条人命,要是官府追究起来,这全村几十户百来口人都要因为老汉受到牵连哪......
"老族长" 老汉自知罪孽深重,不敢奢求先祖原谅,只能、只能......
"嵯峨" 嗬呀——
"嵯峨" 斩却歧念!
"老族长" ......
"嵯峨" 呼——
"嵯峨" 这是最后一包土炸药了吧?
"老族长" 老汉一直藏在怀里,还以为小师父没有发现......
"老族长" 我本该在小师父来之前就了结了自己的,可是思前想后,竟然迟迟下不了手......
"老族长" 三年前,方小石就是在这里拉了炸药引线,老汉的胆魄,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孩子......
"嵯峨" 莫非施主以为,结束了自己的性命,便足以让这几日的事情统统有个了结?
"嵯峨" 谬极,谬极!
"老族长" ......
"嵯峨" 事到终局,施主便想着一死了之,好生利落。
"嵯峨" 可即便那日,施主不知小僧在此,对着自己的先祖倾吐原委时,也只念着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村子,而不曾坦白炸药与那少年之死的真相!
"老族长" ......
"老族长" 老汉我......
"嵯峨" 如果那一晚,那位无名的少年没有经过山脚,炸药仅仅炸塌了土石,泥石流单单冲毁了驰道,施主也会如今日这般了结自己吗?
"嵯峨" 施主又如何得知,除了那位少年,有没有一只偶然飞过、落地梳理羽毛的小小羽兽溺毙在泥沙里呢?
"老族长" ......
"嵯峨" 事已至此,驰道将会如何?这间庙将会如何?这个村子将会如何?
"嵯峨" 哪怕没有引来山洪,施主也应该为那滴不该落下的雨悔过。
"老族长" ......
"老族长" 老汉、老汉会向官府交代清楚所有的事情......
"嵯峨" 唉......
老人将被拆了引线,劈成两半的土炸药收拢在身前。
跪得太久,双腿几乎没了知觉,他再次伏倒在地。凉意瞬间倒灌进了额头,他觉得自己再也站不起身,只能伏得更低。
......
面前的两人折腾得热闹,挖山人始终没有反应。
泥塑眼眶处的泥块剥落了几块,分不清它的眼神是落向庙内的残梁,还是庙外空空的土地。
云清风暖,正值春分。
"???" 清醒了吗?
"仇白" 嗯,虽然眼神痴痴呆呆的,但好歹黑白分明......看来没有伤到脑子。
"仇白" 之前还说,你至少知道怕死。现在竟真的连自己性命都不要了。
......
"仇白" 我还是救了你第三次。
"仇白" 这山崖那么高,你还真敢跳下来。我毕竟不是羽兽,这次差点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......
你......谢......
"仇白" 不必谢我。是我将你带回来的,自然要保你周全。但没料到你真的会跳下来,反应还是慢了些。
......
"仇白" 不想说话,就不说吧。
"仇白" 应该还能走路?我可不准备回村里了。
"仇白" 要是不知道该去哪,你姑且再跟我走一段路吧。
......好。
"仇白"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的故事?或许现在可以说给你听。
"仇白" 当年官军攻破姜齐水寨,我爹和其他水匪尽数伏诛,而我逃了出来。对于这个国家来说,我也是个没有名字的人。
"仇白" 这片土地上,没有名字的人很多,如我,如你,还有那个差点成为“方小石”的少年。
"仇白" 一个人的名字固然重要,但更重要的是,你要清楚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。
"仇白" 想要立身立命,对抗不公不义,和你是什么身份,真的有关系吗?有时候没有名字,反而可以发出更多的声音,做更多的事情。
"仇白" 放下无谓的执念,才能认清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。
"仇白" 这些话,不指望你现在就能懂。我有我的事情要做,不会一直将你带在身边,但如果你真想学武功,这段时间我会教你。
"仇白" 等到哪天你的本事足够立足,或者自己想开了,找到了身在这方天地新的凭依,可以随时离开。
"仇白" 但身陷低谷、得势后为祸一方的也大有人在,你要是成为那样的人,我会杀你。
......
"仇白" 唉。教你江湖人常说的另外一句话吧,跟“后会有期”意思差不多。
......
"仇白" 来日方长。
听明白了吗?
......嗯。
那就走快点。
......好。
DC-ST6 独见寒山
感染日记:
今天去过医院,心里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。也确实没想到,原来自己的身体里真有“石头”。
我从小就是医院里的常客,面对医生下达的最终判决时,心里反而没有什么实感。
“生命的意义是什么?”这个被无数电影和书本探讨过的问题,对我来说也不再有意义。
只是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,我想完成一部真正属于自己的作品。
常常在想,我们的眼界是否已经不知不觉被局限在眼前所见的环境,还有电视上描绘的那片大地当中?
我们见惯了光鲜亮丽的高楼、霓虹璀璨的夜晚,却忽视了庞大得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移动城市,其实也只是这片大地的很小一部分。
而人,又是何等的渺小。
所以这最后的作品,我希望是一部纪录片。
我会走出我所熟悉的环境,走到尽可能遥远的地方,去看从未看过的风景。我想知道,在那些无人知晓的角落,住着哪些人,他们又在过着怎样的人生?
话说回来,独自完成一部纪录片的拍摄,肯定会有很多困难吧......何况是要去那么远的地方,光是要带的设备就让人吃不消了。
嗐,顾忌那么多做什么?说不定走了一半,矿石病突然发作,生命和作品就一起结束了。
倒不如想想,这部作品的名字,应该叫什么呢?
"信使" 一共是三百三十七封信,还有二十五件包裹,你看,再核对一下?
"邮局员工" 数量没问题......就是这么多东西,你搬得动吗?
"信使" 小意思,不是每次都一样嘛。
"信使" 这次大概是半个月的行程,中途还要去一趟西边的镇子,听说有件很紧急的货物要送。
"邮局员工" 每年刚开春的时候都格外忙一点,你多受累。
"信使" 哪里,应该的。
"邮局员工" 就是......还有那个......
"信使" 怎么了?有话就说啊。
"邮局员工" 最近开春,给家里人买了几件衣服,还有一些保养品。本来想你要是得闲的话......
"信使" 得啦,还废什么话,快拿出来吧。
"邮局员工" 谢谢信使姐!
"信使" 你怎么老是叫我姐,我记得你还比我大几岁来着......
"邮局员工" 嘿咻——
"信使" 这叫......几件?
"邮局员工" 所以没好意思说......
"邮局员工" 要是不方便的话......
"信使" 行啦,放上来吧。这么多东西都装上了,不差你这点。
"邮局员工" 多谢你!
"邮局员工" 对了,你要是见到我爸妈,还是麻烦帮我带个好。就说明年过年,我一定回去。
"信使" 好,我记着了。
"信使" 走了。
您好,可以打扰一下吗......?
"信使" 欸,是在叫我吗?
是的!
抱歉冒昧向您搭话......请问,您是这里的信使吗?
"信使" 这片山区的信和货物都是我负责送的......也算是吧。
"信使" 你是......?
您好,自我介绍一下。我是一名电影导演......我正在拍一部关于这片山区的纪录片。
我能跟着您一起走一段路吗?如果可以的话,也希望您能同意对您的拍摄......
"信使" ......
我......我不是坏人!
我的身份证件应该是丢在了从上一个村子来这里的路上,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......
您看!我的这个包里,真的只有拍摄设备......
"信使" 你是说,纪录片?
呃......所谓纪录片就是......
"信使" 我知道纪录片是什么意思......可是,为什么要找我?
我想要记录生活在这片深山里的人们的生活,可是对环境不太熟悉......作为信使,您一定是......
"信使" 我懂了。
只要允许我跟着您走一段路就好,我保证不会打扰您的正常工作!
虽然不太能付您拍摄酬劳,但如果您愿意的话,我会把您的名字写在致谢名单的最前面......
"信使" 倒不是在意这个......
"信使" 好......好吧......
"信使" 虽然不太明白你到底打算拍什么......
"信使" 但只要不耽误我赶路的话......
给父母和几个最亲密的朋友留下了简单的告别信,希望他们能原谅一个不善言辞且时间紧迫的人不辞而别。
父母总是想将我保护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,我体谅他们的付出,但也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。
希望他们看到这部作品时,能理解我这一次远行的意义。
当我的双脚踩在真正的土地上,而非人造地块上的时候,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与喜悦。
这短短几个月的见闻,可能比我过去十几年人生里的经历,都要有价值。
我终于见到了干净清澈的星空,见到了被天灾翻犁过的土地;我见过在荒野上忙碌的驰道施工队,见过千里奔波的天灾信使。
我路过荒无人烟的戈壁,路过冻结无声的冰河,也路过安静祥和、生机勃勃的村庄——在除夕的晚上,那里的人们热情邀请我留下来做客,喝一杯他们自酿的米酒。
其实我早就受够了在浮躁的故事里编织讨好观众的桥段,赚来或多或少的票房,骗来几声大笑或者几滴眼泪,之后便再也不会被人提起。
作品不应该是阅后即弃的一次性消费品,而应该有留存的价值、承载的重量。
比起在虚构的故事里尽可能地捏造“真实”的人物,那何不直接去记录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最本真的样子?
就像现在,摄像机记录的每一帧画面,都是有意义的。
无穷的远方,无数的人们,我都想去见证。
虽然时日无多,但我感觉到了自己正在真实地“活着”。
......而这样真实的感受,也让我更加害怕终点的来临。
导演小记:
天还没有亮起,星光与晨曦交替的时候,信使就要扛起沉重的行囊,匆匆开始一日的行程。
在这样偏远的山区,运送货物与信件,甚至是传递消息,都需要人力。
独自在深山中跋涉,要面对的困难有很多。像这样一位信使,每天需要走十几里山路——
"信使" 是几十里。
"信使" 十几里的话,这一座山头都翻不过去,还送什么信?
抱歉,我记错了,这一段旁白我会重新录的......
"信使" 我说......你还走得动吗?要不把你的背包给我。
不......不用......
我还......可以......
"信使" 可今天从上午到现在,我们才送了一个村子。比起平时送信的速度,已经慢了很多了......
非常抱歉!我会努力跟上的......
"信使" 算了,别勉强自己。
"信使" 看你也不是经常活动的样子,在野外累垮了反而更麻烦。还是就地休息会儿吧。
"信使" 给,喝点水吧。
"信使" 还有这个绷带,你绑在脚踝关节上,不然等到明天,你会发现自己的脚一动都动不了。
谢......谢谢......
实在是不好意思......本来说好不会影响你工作的。
"信使" 哈哈......我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相信过,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城市人,能在这山路上跟得上我的脚步。
"信使" 说起来,我还挺好奇。你用摄像机拍了这么久,到底拍了些什么?
就是......沿路见到的风景,人物......
"信使" 我也看过一些电影,拍的都是华丽好看的大场面,漂亮帅气的明星演员......
"信使" 这里只有光秃秃的山,有什么好拍的?
当然有!
只有“真实”才能谈得上“美”,那些粉饰过的光鲜美丽的场面,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欺骗......
记录不为人知的风景,还有那些在一去不返的时代里消失的事物,让更多人看到,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义!
"信使" 唔......
正好,趁着现在休息,信使小姐,我能不能采访你一下?
"信使" 采......访?
只是问你几个问题,要是有不想回答的,不说也行。
"信使" 可以倒是可以......采访的话,是要对着摄像机说话吗......
请问,信使小姐,你一直生活在这片山区吗?
"信使" 也不是,上学的时候离开过几年,毕业以后又回来啦。
能不能请你,从你自己的视角介绍一下这个地方?
"信使" 这有什么好介绍的......
"信使" 就和你见到的一样,是普普通通的山区。地理位置比较偏,人口不多,平时也不会来什么外人......
"信使" 从我记事起,这里就没怎么变过样。这些年最新奇的事,也就数驰道修过来了吧。
住在这里的人,都是靠什么生活的?
"信使" 只要年景不是太糟,大家种的粮食基本够自己生活,多出来的也可以拿去镇上换些生活用品。
"信使" 别看这里干旱,气候正适合一些水果生长。
"信使" 早些时候,我还试着打开一个商路,把村子里种的水果卖到城市去。
"信使" 唉,不过路上运输成本实在太高,后面就不了了之了。
我注意到,这一路上遇到的村子,好像住的人都很少,看起来空荡荡的。
"信使" 对啊,其实从好多年前开始,这片山区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地搬去了移动城市。先是年轻人,然后是孩子和老人。
"信使" 虽然这里没什么变化,但是移动城市扩建的速度倒是很快。城市里有更多的工作机会,年轻人当然都乐意往城市去。
"信使" 到了前年,我老家那个村子,就只剩我一个人了。
他们都搬去城市里了?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?
"信使" 没办法,感染了。
......
"信使" 去城市的话,倒也不是过不下去。但想想这么多年,自己最擅长的事也就剩下在这山里带路了。
"信使" 与其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讨生活,不如干点自己力所能及、利人利己的事......
"信使" 再说我要是走了,谁来送这里的信呀?
像这样的生活,会觉得很辛苦吗?
你有没有抱怨过,这一切都很不公平?
"信使" 辛苦?
"信使" 你告诉我干什么事不辛苦啊?做自己擅长的、熟悉的事,反而还适应些。
"信使" 你说抱怨、公平什么的......嗐,大道理总是说不清,不如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。
"信使" 我说啊,你是不是把生活在城市外的人想得也太惨了。
"信使" 这里的生活是平凡、单调了一点,但怎么也不至于到需要别人同情的地步。
"信使" 靠自己的努力换来踏实的生活,没什么不好的。
嗯,说得也是......
可是,如果一直这样下去,这里落后的环境又该怎么改变呢?
"信使" “改变”?
"信使" 这里的环境,不是每天都在改变?
"信使" 今天搭建的房子总会比昨天结实一点,明天的庄稼也会比今天的长得高一点。
我说的当然不是这种改变!
而是,更宏观的、结构性的改变......
我认为,人们不应该被出生的环境所限制,不论生活在哪里的人,都应该享有平等的资源、平等的机会......
"信使" 道理是这个道理......可想要把道理落实,也总得从实事做起呀。
"信使" 停停,这话题怎么越扯越远,都开始不着边际了。
那,不想聊这个话题,就聊聊你自己吧!
"信使" 我自己?这也没什么好聊的吧......
作为一名信使,曾经的遗憾,将来的愿望,送信的过程中最难忘的事?
"信使" 难忘的事......
"信使" ......你把摄像机关了,我就告诉你。
嗯,没问题!
"信使" 其实有一次,我急着去送一批很急的货物,只能连夜赶山路。
"信使" 当时天上下着雨,山道两边的泥土受潮松动了,不少石块从山上滚了下来......
你的感染,该不会就是——
"信使" 不是不是......
"信使" 有一块不小的石头,眼见着就要砸到货物上。我当时也是着急,不知道怎么想的,就想着用角把那块石头顶开......
"信使" 然后......我左边的这只角就断了......
噗——
"信使" 你是不是笑了?
抱歉抱歉!不是笑话你的意思——
"信使" 算了,想笑就笑吧,总比刚才一直绷着一张脸好......
"信使" 我自己都觉得挺好笑的。折断的那截角我一直带在身上,提醒自己以后最好不要在雨夜赶路......
"信使" 也想着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,能找医生接回去......
"信使" 其实一个人送信的时候,也干过不少蠢事,还遇到过挺多有意思的事......
"信使" 只是平时都是独来独往,没什么机会给别人讲......
现在不正是机会,还有什么故事,都可以讲出来呀。
......而且,你有没有想过,其实你在送信的时候,也不一定是“一个人”呀。
“你会以怎样的心情回顾自己的一生?”
一路上,我试着问过许多人这个问题,而得到的答案也总是相似的。
人一生里的无数曲折,好像真的可以被三言两语概括。
当那名信使跟我平淡地说起山村的环境、失落的故乡、自己的感染......就像谈论着某天饭后散步时的见闻。
可我依然无法想象,在她简短又平静的话语后,有多少难以言说的艰辛酸楚,甚至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无力。
是啊,面对名为“现实”的巨大怪物,我们每个人都是那样的无力。
话说回来,我自己又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?
我还能用镜头记录下多少事,又还能做到多少事?
我还能,留下些什么?
"信使" 这片荒林......我们今晚就在这扎营了。
在送信的路上,晚上只能这样休息吗?
"信使" 一般会留在村庄过夜,有时在日落前没能赶到村子里,就只能这样凑合一下了。
"信使" 你也算运气不好,头一回赶山路,就碰上了只能在野外过夜的情况。
"信使" 不过亏你坚持到了现在,我还以为你早早就会说要放弃呢。
哈哈......其实换作以前,我可能真的就放弃了。但是现在,我有非坚持不可的理由......
信使的工作,的确比我想象的还要辛苦很多。
"信使" 再难走的路,来来回回走上几年也都会习惯的。
"信使" 对你来说,这样的经历有过一次也就够了吧。
可是我离开以后,还有许多人,都被困在这里,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......
我在想,或许有一天,人们可以不用再过这样的生活。
"信使" 这样的......生活?
嗯,如果让更多人知道这里的情况,或许就可以给这里带来改变。
"信使" 我不明白,你为什么一直在说,想要改变这里?
"信使" 说得好像,你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改变什么一样......
我一个人的能力当然是有限的,我能做的,也只是进行一些呼吁,引起更多人的关注。
如果有可以改变这里落后现状的可能,当然是值得所有人都去努力尝试——
"信使" 够了。
我——
"信使" 我还是不明白,你到底是带着什么态度来拍这个所谓的纪录片......
"信使" 你说着想要了解这里人们的生活,可是你究竟了解了什么?
"信使" 你不知道这里的人们如何耕作,在什么节气该做什么活;不知道该怎么在荒地上打一口井,甚至不知道一斤粮食的价格。
"信使" 你什么都不知道。
我的确了解的不多,但我亲眼见到了这里的现状。
你自己不也说过,想要做出一些改变吗?
"信使" 是,我们这里的生活是很贫苦、落后,远不如城市富足。
"信使" 可是就算这样,留在这里的人还是在用自己的方式,尽最大努力活下去。
"信使" 而你一个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里的人,又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评价我们的生活?又凭什么空谈“改变”?
我......
"信使" 你口口声声说的“关怀”,说到底都是居高临下的同情罢了。
"信使" 你已经不需要我带路,我也不会再跟你拍什么纪录片了。再见吧。
对不起,我不是这个意思!
请等一下——
"信使" 不要再跟着我!
"卡达" 铎铃姐姐,这摄像机我已经尽力去修了......你看看,里面存储的内容有没有丢?
"铎铃" ......嗯,谢谢你。
"卡达" 这个型号的摄像机可是去年的最新款啊,价格差不多够我半年的工资了。我之前心动了好久还是舍不得买来着。
"卡达" 可这个摄像机怎么会摔成这样?它的主人也太不珍惜了点......
"铎铃" 不,不是这样的......
"卡达" 所以这里面到底拍了什么?
"铎铃" ......
"铎铃" 一些......风景吧......
"桑葚" 铎铃姐,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。
"铎铃" 多谢。
"桑葚" 啊,如果你要现在看的话,我可以先回避——
"铎铃" 这情况不是还不错嘛,还弄得紧张兮兮的,吓我一跳。
"桑葚" 虽然我不是专业的医生,可这个数值也不算乐观吧......
"桑葚" 以后在送信的时候,还是要严格做好防护措施才行。
"铎铃" 嗯,谢谢你啦。
"铎铃" 多亏你告诉我还有罗德岛这样的地方......还有之前,关于那个村子的事。
"铎铃" 多谢你,做了很多。
"桑葚" 我赶过去的时候,本来以为只是一场意外的自然灾害......完全没有想过,灾害背后还有那样的事......
"桑葚" 只是很可惜,如果我能再早一点赶到的话,是不是就可以......
"铎铃" 别这么说。这样的惋惜没有意义。
"铎铃" 面对这种事,每个人都是无力的。
"铎铃" 桑葚小姐......那个死在山洪中的人......
"桑葚" 抱歉......我联络过“春乾”总部,尽可能核对了近期收到的人员走失报告,但还没有符合条件的人。
"铎铃" 这样啊......
"桑葚" 毕竟现在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,不知道他的名字,没有任何身份证明,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......
"桑葚" 对了,这个摄像机里的影片,能找到更多信息吗?如果能有更多线索的话......
"铎铃" 他......也是个感染者......
"铎铃" 除了这个......
"桑葚" 可是这样也......
"铎铃" 没关系,我还是会继续找的。
"铎铃" 我相信他一路走来,总会留下一点什么......
是啊,你走了那么远的路,见过那么多的人。像你这样的人,怎会什么都没有留下?
你见过千山万水,还有那么多美丽的风景,在某处一定还会留存着你的消息。
"桑葚" 对了铎铃姐,最近我还要再去一趟谋善村。
"桑葚" 那边山洪防护工事的重建工作应该已经完成了,我还要再去检查一下......
"铎铃" 正好,一起去吧。
"喧闹的人群" 哎哎!有我的吗?有给我的信吗?
"喧闹的人群" 别挤,别挤!我看到有我的信啦!
"信使" 大家都别急,信不会丢。排好队,一个一个取......
"信使" 王叔,别哭啦。这不是有信啦,有信就是好消息!
"信使" 张婶,是有儿子大学的好消息了吧,看你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,恭喜呀......
......
我从没有见过那样的面庞。
人们围在信使身旁,眼巴巴地盼着那一张单薄的纸片上承载的消息,盼着大山之外,自己牵挂的人的一点音信。
每个人的脸上,都写满了最真诚的期待、最真挚的情感。隔着镜头,我也能感受到那样热烈的情绪。
他们的期待并不多,他们的情感却丝毫不匮乏。
或许每个人的人生其实并没有太多不同,再跌宕起伏的人生,都可以被简单概括。
生老病死,喜怒哀惧,悲欢离合。
"信使" 欸,你在拍什么?
两个月不见,村里好像已经换了一番面貌。
虽然是农闲时节,村里的人们还是忙个不停。村庄的空地上好像又多了几口井,人们围在田垄边,研究着新装上的灌溉设备。
一滴露水落在她的脸颊上,她抬起头,这才发现,村口的那株老槐竟然也稀疏地开了几朵花。随着初夏的暖风摇摇晃晃,对着行人摆首。
她突然想起了有人对她说过的一句话。
“当你趁夜色赶路的时候,是不是忘了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,还有藏在路边岩缝里的花?”
铎铃拿起了摄像机。
"开朗的小孩" 准备好了吗,我要按开关了!
"犹豫的小孩" 你确定它不会爆炸吗......
"开朗的小孩" 三——二——
"开朗的小孩" 看!它动了!
"铎铃" 小平,小安?这是什么?
"开朗的小孩" 这是我们自己从书上学的,用修建驰道废弃的工具修的一辆拖拉机!
"犹豫的小孩" 你别到处嚷嚷,万一让大人们知道了,又该骂我们了!
"铎铃" 你们自己做这个拖拉机,是准备要干什么?
"开朗的小孩" 去龙门!
"开朗的小孩" 我们早就想去大城市看看了。
"开朗的小孩" 听说那里有很大的购物广场,有很大的电影院,还有族长家院子那么大的钢琴!
"犹豫的小孩" 龙门再好又有什么用,我们还不是得回来......
"犹豫的小孩" 最近村里这么多事,又要打水井修水渠,还要重新修移山庙......
"犹豫的小孩" 族长走了以后,村里有好多事,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......
"开朗的小孩" 这都是眼前的小事。要看长远点,等我们再长大一点,不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?
"开朗的小孩" 信使姐姐,你去过城市,你说我说的对不对?
"铎铃" 嗯......
"铎铃" 没见过的地方,去亲眼见见,总是好的。
"铎铃" 对了,我来给你们拍张照吧。
"铎铃" 照片可以带在身边,以后就算不留在这里,也可以记得故乡的样子。
"开朗的小孩" 好呀好呀!就当为我们俩出去闯荡江湖留一个纪念!
"开朗的小孩" 过来小安,我俩就坐在这拖拉机上照。
"铎铃" 好,都来看镜头,再笑一笑吧。
"铎铃" 三——二——
如果你最后的愿望,就是走完这趟旅程,完成这部纪录片,那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地去帮你完成这个愿望。
我好像终于明白了,你拍摄这些画面的意义。原来在我习以为常的地方,也有我未曾注意到的风景。
就像那些消失的村子,像那些离开的人们。他们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消失,但还是有办法抓住他们存在过的痕迹。
非常感谢你给我讲了许多故事,也听我讲了许多故事。
只是很抱歉,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你。
与采访对象闹得不欢而散,又是意料之外的困难。但是剩下的旅程,我还是要走下去。
那场争执,也让我反省了许多。也许书本上的理论真的不足以认识生活的全部,我对“苦难”的理解依旧浅薄。
人生是被规定了起点与终点的旅程,只能跌跌撞撞地摸索前路。
虽然道路各不相同,但都会因为各自留恋的风景,与名为“命运”的洪流撕扯,与名为“现实”的庞然大物抗争。
那样的抗争即是“苦难”的来源,但那样的抗争又总是可敬的。
所以我想,其实我的遭遇,只能算是运气不好,而远远谈不上“不幸”。想明白了这一点后,反而又释然了一些。
那就尽自己的努力,继续向前走吧。
对了,如果再见到那位信使的话,我应该向她道歉。
唉,不如就现在说吧。
尊敬的信使小姐,您好。
手头没有纸笔,只能把“道歉信”以这种形式录下来。
很抱歉信使小姐,说了惹您不快的话。
其实很想为自己辩解,我并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意思,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,去做一点“实事”——就和您一样。
其实,我真的很敬佩您。因为您的坚持,还有勇气。
毕竟我还没有办法像您一样,这样“真实”地活着。但多亏了您,我离“真实”更近了一点。
再次为自己无意的冒犯道歉,也为自己不成熟的认知感到惭愧。
希望有一天,这封不严肃的道歉信能转交到您的手中。
道歉人——
"???" 哎哟!
"不悦的少年" 喂!你这人怎么走路不看路啊!
"好奇的少年" 你是说,能把见到的东西全部留在这个机器里?一直留下去?
嗯,只要是拍下来的画面,都会一直留着。
"好奇的少年" 那你能不能把我也录进去?
可以是可以......
那,你想说点什么?
"意气风发的少年" 嗯......我叫方小石!是立志要成为这片大地上最厉害的大侠的人!
"意气风发的少年" 记住我的名字,不久以后,你一定会在别的地方听到的。
好,我会记得。
"意气风发的少年" 唉,不跟你说了,还有一个大魔头在后面追着我......
"意气风发的少年" 我先走啦!再见!
嗯。
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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